立夏，春去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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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夏

枇杷黄了
母亲摘一捧装在小框里
一颗一颗剥了吃
大她五岁的父亲坐在旁边眼巴巴看着
母亲递给他一颗最大的
他摆摆手
说自己仅剩的几颗牙齿都松了
我微微笑
却默默走到枇杷树下
枇杷密密的，在寂静的午后
一闪一亮

而隐藏于树叶间的斑鸠，腾地惊起

让整棵树开始颤动

哦，一颗枇杷从树上落下

我感觉我的心灵深处

有流水，有枇杷的色泽

和晨祷中的高树

交换清凉的宝藏，立夏啊

今日立夏。

记得小时候，我妈给我们煮立夏蛋吃，热乎乎的鸡蛋装在贴身的口袋，我那时走路总是一跳一跳的，那蛋就在口袋里一甩一甩地荡起来，提醒着我今天有鸡蛋吃，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满足与欣喜。

“立夏吃鸡蛋，石头能踩烂。”我妈说立夏吃鸡蛋了小孩子会有使不完的劲，又说鸡蛋溜圆，立夏日吃一个鸡蛋我们一整个夏天都会平平安安。

后来，我们长大了，我妈也淡了。（这会想起，觉得自己在芷涵、安安长大的过程中，极少做这些事。）

昨晚看见月亮蒙了一层纱。我妈随口说：月亮长毛，有雨明朝。我笑，说天气预报也说明日有雨呢。我妈笑说老人的话是没错的。

我们说这些的时候，远远地传来布谷鸟的叫声。

“豌豆巴果……豌豆巴果……”一声一声，布谷鸟叫得认真。我妈说豌豆巴果雀子都来了。我妈总把布谷鸟叫“豌豆巴果雀子”。我亦是。

早上陪少年去学校，我与她说今日立夏。她看我一眼，“哦”了一声。晨风清凉，少年额前的发吹得满面都是，她用手撩起，向后拂去，露出的干净的面庞如初夏般宁静……

一路向前，一路绿树。途中，看见瓦池河上银鱼跳水，白鸟飞掠，拓锅盔的男人女人忙活着，他们的小摊前站了三个戴着头盔的民工在等出锅的锅盔……所有熟知的人与事，落在眼底，也是一种真实的幸福。想想，世界繁华，宇宙壮阔，我等实在只是一叶浮萍寄存人间讨生活。

此刻，雨敲着遮雨棚，嗒嗒地响，这样笃定的声音清晰、明亮，是初夏的好。

蒋捷写“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、断雁叫西风。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、点滴到天明。”我算中年，所谓“壮年听雨客舟中，江阔云低，断雁叫西风”的感觉却没有。想来人身处何地与人的心情是密切相关的，我一直生于斯，长于斯，所以难得体会他“客舟中”的那种“断雁叫西风”。

门前，枇杷黄了。长豆角、黄瓜、丝瓜的藤蔓爬上架了，细细的牵丝绕着竹竿一圈一圈地爬，是很有些意趣的。

西红柿结果了，算盘珠子那么大的一颗颗小番茄藏在绿叶间，绿玛瑙一般。

辣椒有一个指头那么大了，还翘翘的样子，真正可爱至极……

油菜安静地卧在土地上。我妈说天晴了就一把揉了算了。

包谷秧子长得是真好呀，那么绿，离这么远，我都能看到它们的叶片是那样的肥美。

“立夏将离春去也，几枝蕙草正芳舒。”

万物繁茂，新的季节开始了——一切都是初夏的模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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